上课前大抵都是如此的气氛。
各自三五成群聊着不相干的事情。
要说这份嘈杂就是日常的话还是太过分了，毕竟也有融入不了集体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的人在。
啊、我说的就是自己。
和总是愉快地翘课的社长她们不同，我姑且大概或许算得上个比较老实的学生。
但在学校和汐不太搭得上话，汐倒是还好，围在她身旁的人们都是一股子高级现充的味道，有些让人难以靠近。
关键是回到了学校上课的友人少女就在我身后，简直如坐针毡。
终于拖到放学的时候、但是这个状态要转身都觉得相当尴尬。
我到底是打一声招呼呢，还是不打招呼呢。
“八先生，已经放学了。”
“我知道……咦不对，你怎么在这？”
我转过身去，友人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。
代替她的是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微微屈身，穿着整洁的女仆服的恶魔小姐。
“今天主人玩的是花牌，人数已经够了。”
“喔……是这样、不对，她们怎么还玩起花牌来了。”
“偶尔变换一下游戏比较怡情。”
“……算了还是不要纠结于那个话题，不过你在这里真的不要紧吗？”
我皱着眉头大量起恶魔小姐。
外表虽然与人类无异，并不像魔人那种狰狞的怪物模样。
但未免也太过异常了。
女仆出现在学校里本身就太过异常了。
“没关系，只有八先生看得到我。”
“那就好……”
正当我感叹起魔法真便利的时候，前排不太熟的学生收拾好书包转过身，扭扭捏捏地对着我说了句“从早上就想问了，那个女仆是怎么回事”。
而女仆小姐优雅地鞠了一躬，无视了我的意见回应着“我是八神家的女仆。”
什么八神家的女仆——
等等——
“你刚才不是说只有我看得到你吗！”
“是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。”
“？？？”
“现在已经流传起来八神同学是某个大公司的继承人的传闻了。”
“？？？”
要是恶魔小姐能像魅魔家的女仆那样善解人意就好了。
算了反正旁人的眼光也跟我没有关系。
我揉着疼起来的脑袋。
“女仆小姐，友人少女已经不见了，不追过去不要紧吗？”
“嗯？”
“你不是负责监视她的嘛。”
“啊，因为想回去睡觉，所以昨天就对她用过记忆清除装置了。”
“你说什……”
“没有什么大问题，大概会有一点记忆混乱而已。”
也算、好事？
总之让她忘记游乐园的事情没有坏处。
可是为什么这一整天她都还是盯着我看呢。
“那是因为虽然记忆被抹除，但感情无法抹除，大概是那份喜欢的心意和被消除的记忆产生了冲突，让她自己也觉得混乱起来了吧。”
“所以你为了睡觉就把她的记忆清除了干啥啊——还有不要随便读我的心。”
“不，这是唇语术。”
“我刚才嘴唇可动都没有动一下。”
“这是……骗你的。”
终于连无伤大雅的玩笑这几个字都懒得说出来了吗。
算了既然记忆已经被清除了，再去接触友人少女也没什么问题吧。
原本打算向汐问一下对方的去向、但她依旧被人群包围着，还是算了。
总感觉今天友人少女回来之后、那些人对汐变得格外的热情。
说不定会在图书室、我和恶魔女仆朝着图书室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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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她没来图书室哦？真是的，回来了也没有打声招呼，这短时间可一直都是我在代班。”
友人少女并不在那里。
图书室里依旧是表面上阴暗文学少女实际非常健谈的眼镜妹。
“抱歉......”
“为什么是你道歉、不，我也不是在生气啦。只是觉得身为被排斥的伙伴至少应该有一点羁绊才对。”
不、人家背地里可是偶像你就是个眼镜妹有什么羁绊的。
啊、等一下。
“被排斥是怎么回事？”
“阴暗同盟的感觉吧。”
“欸……”
“之前不是就说过了吗，她整个人都比较奇怪啦。也不怎么和人交谈，除了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大概没有其他的朋友了吧。”
“哦……那你又是怎么回事？”
“你觉得像是很擅长与人交往的类型吗。”
“像。”
“别开玩笑啦~”
眼镜妹笑嘻嘻地推了我一下。
和那副文静的姿态不一样，一掌过来超疼的。
“对了，下次记得把她借走的那几本书带回来。”
“好好。”
是说放在屋顶课桌抽屉里的书吧。
不对那不是被魔法使小姐烧掉了吗。
我近乎逃亡地从图书馆溜了出来。
恶魔女仆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。
“说起来眼镜妹好像没有问你的事情。”
“因为这次我真的施加了视觉屏蔽的法术。”
“不是骗人的？”
“不是骗人的。”
“……就当是这样吧，不过女仆小姐你怎么看？”
“我不萌眼镜属性。”
“谁问你这个了。”
我摇了摇头。
“我是说被排斥的那个事。”
“我认为确实有这样的事情。”
“是这样吗。”
“因为今天一直都在后面观察。”
“哦……？”
恶魔女仆递过来一本名册。
那是友人少女担当图书管理员用的名册。
我记得角落有画着卡通风格的兔子。
“这个怎么了吗？”
“像是连环画一样，翻到最后。”
按照恶魔女仆的指示翻了起来，每一页的图案连成了动起来的画像。
是兔子在奔跑的样子。
偶尔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人物。
比如路过的穿着铠甲的骑士、飞翔在空中的巨龙。
之前并没有看到最后、然后书页翻到尽头。
是白色的兔子纵身一跃。
跳过了围栏。
围栏的另一头并没有青葱的草地。
而是把白色的兔子团团围起来的，黑色的兔子。
恶魔女仆轻轻开口了。
“上面残留着负面的感情。”
“负面的感情？”
“嗯，恶魔很擅长追寻负面情绪，而这上面并不是嫉妒。”
“那是什么？”
“厌恶。对白色兔子的厌恶。”
稍微有点搞不清楚了。
如果白色兔子指的是友人少女自己。
那么黑色兔子就是其他人了吧。
自我厌恶的话——
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社长去判断吧。
我朝着教室走去，准备把名册放上背包。
天色渐渐黯淡下来。
跑道上的路灯伴着社团活动的人们喧闹的声音亮了起来。
推开后方的门，帘幕被微风掀起的样子。
而在那帘幕的下方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。
浸着泪水、抿着唇尖，非常认真地，一点一点擦拭着桌上的痕迹。
是汐。
“怎、怎么了吗？”
她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般晃动了一下身形。
那并不是汐自己的座位。
她所擦拭的是友人少女的桌子。
我走上前。
那上面用记号笔歪歪扭扭涂着字迹。
被擦掉了一大半，但还是分辨得出那是恶意的言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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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是可怕啊。”
金发的少女抬起头。
晚风拂过她的发梢，发梢抚过面颜。
洁白的脸颊印着夕阳的余晖。
变成了金色的模样。
神垣的魔女看得有些入迷。
“怎么了吗？”
“人类的感情。”
“我们也是人类哦。”
“我是说地球啦。”
少女低下头，整理着花牌。
魔女也跟着她捡起桌上凌乱的卡牌。
“呐，神垣那边，有这样的事情吗。”
“是指？”
“比如说你啊，你不是神垣的大魔女吗，假设你认定了某一位继承人的话，那继承人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？”
“唔、因为常年和正派那边对立，所以继承人应该受到相当大的注目吧。”
“是啊，有共有的敌人的话——要让人们团结起来，最好的方式就是创造共有的敌人了吧。”
“那不是正派们总对我们做的事情吗？”
“啊啊、可是这里呢。这些和平的国度呢。”
“……”
“人终究是群体生物，要融入群体并不是爱好相同，而是憎恶相通。所以以感情而划明，把本身无关的人们排斥到恶的角落，然后自称为正义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因为那个人不擅长团体活动，因为那个人总不为团队出力，因为那个人总是不在团体之中，所以就让她成为恶人吧，就让她被唾弃吧——并不是为了厌恶她，才形成了团体，而是为了形成团体，才去厌恶她。”
“真是可怕呢。”
“所以我才最讨厌插手这样的事务了。”
紧接着就是沉默。
沉默压着暗色的天空，一直吞噬到天空的尽头。
将黯淡的夕阳也驱逐殆尽，直到冰冷的夜幕降临为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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友人少女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偶像。
虽然有一定的粉丝数量，但充其量也只是地下偶像的水准。
和恋之魔法使那样外挂并不相同。
但某一天这样的事情被发现了。
起因是某个人带到学校的写真，里面有友人少女的照片。
原本就不擅长与人交往的她，并没有因此获得人们的注目。
而是引起了排斥。
[只是个地下偶像、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]
[不过是个阴暗的家伙]
[她肯定瞧不起我们吧]
[真是害臊，又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]
当事人沉默之下的恶意，就这么蔓延了开来。
那份感情化身为文字、一遍又一遍刻印在友人少女的桌上。
而某位少女，又一遍一遍，忍受着痛楚，擦掉那样的字迹。
但是跳入黑兔之中的白兔、只是团体之中不应存在的异物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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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拿起挂在柜子里的桌布，用力地擦拭起来。
“这种事情一开始就应该说的吧？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
“不是要你道歉——”
“请不要因此就、讨厌她……”
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、汐的声音。
近乎哀求的声音。
明明她说自己的年龄要大一些，应该算是姐姐才对。
我拍了拍她的头。
“不，我没有会讨厌她的理由吧。”
“唔……”
“不过事情就让我来说明吧~”
大门被推开。
魔法使小姐像是教师一样，走到了讲台之上。
哦对，原本她现在的身份就是教师。
“听好了八酱——原本这个班级，在最开始的班主任带领之下，就形成了一种异常团结的气氛。”
“班主任？”
“啊、不是现在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人啦。”
“最开始那个人大概是受了什么热血电视剧的影响也说不定，当然大家也吃他那一套啦。所以同学们总是以集体为优先、相互的关系也非常融洽。”
“那友人少女又是——”
“哼哼，那是因为友人少女当时还是偶像——有诸多的事务在身，放学也会很早就离开，从不参加任何团体活动。这样的人理所当然会被排斥的吧？”
“啊啊、但是也不到欺凌的程度吧？”
“当然，问题是去年的运动会，大家拜托初中短跑非常厉害的友人少女来出赛，但她因为有事务所非常重要的工作，所以拒绝了。”
“难道就是这样——”
“不、即便那样还不过如此，班级体因此输掉了比赛，没有拿到班级奖，虽然有人把错误推到友人酱的身上——可问题是，那之后传出了欺凌的流言。”
魔法使小姐敲了敲黑板。
发出清脆的碰鸣。
“那个当事人并非友人酱，而是另一位不起眼的、无法融入所以讨厌着这样群体气氛的学生。”
“……”
“原本的班主任背上了责任引咎辞职，可留下的问题确实这个异常的群体——大家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友人酱，原本并没有的欺凌就这样发生在了她的身上。嗯……也真是奇怪呢，并非是因为团结所以欺凌，而是为了团结，才去欺凌。不过女仆小姐说，八酱比较能体会这种心情——”
所以这一切都是恶魔女仆调查出来的事情吗？！
我转过身去，恶魔女仆朝着我优雅地点了点头。
“不过汐小姐在这期间也并非没有努力。可是与其说她是集体中的一份子，倒不如说她只是被推举出来的吉祥物。只有名号却并无实权。到了今天，她能做的也只有在每天放学不知道谁涂抹了友人少女的课桌后，再清理干净而已。”
“是这样吗……”
汐稍微向前走了一步。
“所以我想要，这次的运动会上，能够让她出赛、赢得比赛，那样的话，一定就能够——”
“……”
就算赢得了比赛，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吧。
不，应该说是以重回群体的方向努力的话，那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。
友人少女对于大家的存在只是必要之恶。
为了竖起正确的旗帜，而被强行摆到反面的位置。
我想要否定汐的说法、但是魔法使小姐强行打断了我。
“所以来那样做吧！”
“喂等等——”
“放心啦放心啦交给我吧。”
“交给你才是最不让人放心的啊。”
“原来八酱居然是这样看我的？！”
“倒不如说你对至今的自己没有清楚的认知才让我惊讶。”
“好，禁言术~”
呜呜呜呜！
说不出来话了！
“就是这样，让我们一起努力吧，小汐。”
魔法使小姐拉起汐的手，开心地笑了起来。
不不不那样做完全是徒劳的吧，所以你刚才不是都说了我比较能体会这种心情快把法术给我解开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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